如果身體健康,我們會忘卻了身體,當身體有病,我們才會念念不忘。如果不是頭痛,我們會念念不忘自己有個腦袋嗎?頭痛的時候就不能忘記了。當鞋子擠腳的時候,也就是不合適的時候。頭不痛時頭在哪裡呢?我們怎會完全忘了它?其實健康的時候就會忘卻,在生病的時候才會顧念。顧念是頭腦中一些念念不忘的標記,一些持續不斷的緊張。
完全沒有自我,就會對自己渾然不覺。自我是一種很嚴重的疾病,因為念念不忘自己是甚麼人。有自我存在,說明生命處於很深的病痛之中,生病就如受了創傷,就會產生顧念。
顧念是一種對安全的擔心:如果腳上有刺,我們就不得不顧念,意念會一次又一次地關注那個地方,因為必須把刺拔除。如果忘記了,刺就會留在那裡,就會有危險,細菌可能會從那裡進入身體。頭痛的時候,身體告訴我們去記住它,去做點甚麼,因為忘記了頭痛也有危險。一旦有病身體就會告訴我們,甚麼地方出了問題,它吸引我們的去關注。而身體健康的時候我們才能忘卻,就像沒有身體那樣。
對身體沒有顧念就是健康,對身體某部份有顧念,那個部份就是不健康的。頭腦也一樣,意識健康時自我就不存在,我們不用一直提醒自己是甚麼人。當我們處在放鬆的狀態,我們存在著但沒有"我",沒有具體的自我。
因此,當鞋子合適的時候,腳被忘卻了。當腰帶合適的時候,腹部被忘卻了。當心靈正常的時候,"贊同"與"反對"都被忘卻了。這是極需明瞭的道理。
在心念不對的時候,我們會一直有負擔而憂心忡忡。這是對的必須遵從,那是錯的必須避免。整個生活就是一場掙扎,一場如何避免錯誤,與如何獲得成功的掙扎。其實這樣不可能獲得成功,而只會與成功失之交臂。
如果覺得憤怒是錯誤的,我們就會生活在惱怒的狀態。我們會生氣,同時又為生氣而生氣,這樣的生氣就叫做懺悔。雖然我們決定今後不再生氣,但還是會再次生氣的,
因為這兩種狀態都是生氣。有時因別人而生氣,有時因自己的生氣而生氣。
這就是矛盾的根源,我們在兩極之間作了選擇,於是就被分割了。當我們說這是對那是錯的時候,就已經被分割,生活將變成一場衝突。或者像鐘擺那樣,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。
為甚麼不要有任何抵抗?因為抵抗意味著內心在向往它。不然為甚麼要抵抗呢?如果內心深處沒有怒氣,就不會抵抗憤怒,如果內心深處沒有貪欲,就不會抵抗貪欲,沒有理由要抵抗。如果不需要選擇,沒有作出任何評判,根本就沒有問題。 貪婪著才需要抵抗貪婪,怒氣沖沖才需要抵抗憤怒,暴戾才需要抵抗暴戾。
想想這些人會怎樣做?這些人會設置一個反面的目標,如果暴戾,反面就是非暴戾。一個暴戾的人怎能不暴戾?他能怎樣做?只有一個可能,就是對自己殘忍,除了這樣,他還能做甚麼呢?一個滿腔怒火的人,怎能養成心平氣和的習性?如果一個憤怒的人好像不憤怒了,他的內心還是有怒火存在,如果我們觀察得準確,就會發現那些暴戾者的做法,他們只是將非暴戾作為反面。
在自我出台壓制本性之後,才養成不憤怒的反面習性。莊子說不要評判,不然我們會被分割。一旦被分割,我們將會分裂為兩半。
一個被分割的人是不自然的,因為自然是一個整體,是一種深層的和諧,沒有任何衝突。自然就是接受一切,無須選擇,這是一種毫無選擇的自然而然。如果我們不選擇抵抗憤怒,憤怒來臨時它就只是憤怒。憤怒離去也不用懺悔,不要讓憤怒繼續在腦袋裡停留,不要讓它成為一種持續的狀態。
不要對抗,憤怒來了就是來了,我們能做甚麼?當它不來就不來,我們此刻無需選擇。
無需選擇的人是多麼敏捷,因為能量沒有被分割。沒有被分割的能量是如此強勁,以致憤怒也變成不可能。憤怒是一種軟弱,我們越是軟弱就越會憤怒,越是強大就越會平和,如果我們足夠強大,憤怒就不再存在。我們越是軟弱就越貪婪,軟弱者需要用貪婪來保護自己,而越強壯就越捨得。當能量在身上聚成一股,沒有分割,沒有阻隔,我們就是一個整體,貪欲就消失了。貪欲只屬於一個軟弱的自我,一個被分割的自我。當我們被分割,就會有憤怒,而且還會與憤怒作鬥爭,於是造成更大的分離,消耗更多的能量,內心將充滿騷亂和暴戾。失去了和諧一切只會更離譜,我們越是努力去尋求和諧,遇到的麻煩就會越多,因為從第一拍就走了調,我們會一路錯下去的。
那該怎樣做呢?忘掉"贊同"與"反對",讓意識來做決定。有一點很確定,與憤怒鬥爭說明仍然憤怒。所以,試試莊子的辦法吧,我們不會因此而失去甚麼的。
我們的一半來自母親,另一半來自父親,或多或少同時擁有男女性的特質,這是一種深層的斷裂,如果我們不去修補,這種斷裂就會越來越大。因此必須放下,不要再引起新的爭鬥,不要選擇。憤怒來了就接受,貪心來了也接受,大自然賦予我們這些特質,不但應該接受,還要接受這些特質帶來的後果。
如果我們生氣,那麼其他人也會跟著生氣,這就是憤怒及其後果。當我們修補了斷裂,漸漸地內在的矛盾就會達成和諧。當內在的男性和女性融合,我們又能成為一個整體。新的人誕生了,真愛就會像影子那樣跟隨著。
內在的男性和女性每每相遇,但融合才能永恆,能消除所有界限融合才會發生,這需要一種內在的轉變。當內心的組成是一個整體,我們才會有真愛,才會有莊子的品質。越是明瞭就越好,這樣才不會愚弄自己,也不會愚弄別人。
當內心是一個整體,也就是有正確的心靈,"贊同"與"反對"都會被忘卻,這時做甚麼事情都是自在的。如果仍有"贊同"與"反對"這些頑念,我們就會被迫去做一些事情,如果不做就會不自在,做了又會有愧疚,幾乎走投無路,生活就會變成一種驅策和纏繞。
如果仍有頑念,那麼無論做甚麼都會遇到麻煩,一切夢想都會破碎,甚至一事無成。
我們思考得那麼多,設計得那麼多,但現實永遠不會符合我們的夢想。
越有夢想,現實就越令人受挫,於是我們又會覺得,為甚麼要浪費那麼多精力,為甚麼陷入各種關係,陷入不必要的複雜境地? 由此,每種關係都成為負擔而不是自由,好像每種關係都始於被迫。只有內心安然的人,內心是一個整體的人,才是真正的自由人,才能輕鬆地面對所有關係。
這並不意味著要去喜馬拉雅山,或逃遁到西藏去。不!我們仍然只需立足於此地,但要以一種不同的品質立足。去同情,去愛,雖然存在著各種關係,但依然自由,不是出於被迫而是出於分享。
我們擁有如此之多,於是給予,如果別人接受我們的禮物,我們深懷感激。看看那些所謂的愛,只是一種對待獵物的技巧,而真愛卻不謀取任何東西,不是要從別人那裡得到甚麼,而是分享出去。我們擁有如此之多,於是給予,而給予得越多就擁有得越多。
當我們成為一個整體,就會像一棵正在開花的大樹,分享得越多就成長得越快,歡樂越來越大,越來越深。分享吧,如果不分享,一切都會消亡。
最基本的是:不要"贊同"或"反對",成為一個自由人。莊子的思想是無可比擬的美,因為他說,一直輕鬆就對了,而沒有說不暴戾才對。他只是說,輕鬆些,輕鬆下去就對了。
莊子給予我們最基本的東西,而不是具體的指點,但它恰恰是自然的真理。
輕鬆的方式是忘掉正確的方式,執著於正確會變得不自在。所以對於莊子我們也要輕鬆些,不然又會變得不自在的。要是起勁地使自己變得不自在,那就會把莊子的思想也變成一種瘋狂。
忘掉一切而輕鬆些,這就是一切了。忘掉生存應該是輕鬆的,連這些也要忘掉!不然我們就會執著於輕鬆,以至輕鬆也成為心中的障礙。如果我們對莊子說,現在我輕鬆了, 他會說,"放下它,不要念著它,當你輕鬆你就輕鬆了,沒有定義,沒有概念。"
輕鬆時為甚麼要說輕鬆呢?為甚麼還念著它呢?如果念著它,遲早會成為一種創傷。自在的人輕鬆而忘我,不會察覺自己是輕鬆的。也不會顧及自己是否正確,不覺得自己有甚麼了不起,只是輕鬆地活著。當我們靠近一個輕鬆自在的人,就會聞到那種清新的氣息。
緊張有一種氣息,輕鬆也有一種氣息。如果我們明白,就能在輕鬆的人身邊,感到一種與眾不同。輕鬆的人使我們輕鬆,緊張的人使我們緊張,和一個自然地活著的人在一起,我們會感到隨意。
他不會把甚麼強加於我們,也不會試圖去改變我們,他只是接受我們。通過他的接受,我們也能夠學會接受,一旦接受自己,自然就接管了一切,這樣,大海就不遠了,而河流就是自然地流向大海的。~OSH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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